存天下3同人。

【天下3/时装】____绿倚____

廊下聚了一群小丫鬟,对你戳戳指指不时还吃吃地笑。你知道她们在笑什么。沈家小姐随手一指,就调你过去贴身伺候,其他丫鬟好不容易逃过这一劫,幸灾乐祸还来不及,哪里肯分给你多余的同情。可你不与她们计较。你只是面无表情地挺直了腰,步步稳当。

沈家小姐可不是个好伺候的主。她的历任贴身丫鬟都这么说,你自己也亲眼见识过。

表小姐头一次来府中做客,误打误撞进了她的院子,折了一株桃花,隔天沈家小姐就命人把满院子桃树砍了个干净改栽杏树。表小姐自然待不下去,下午就向沈老夫人辞行。表小姐听说后却冷笑一声,说:“那女人别的本事没有,唯独做人很识趣。”这话传到沈老夫人耳朵里,白老夫人却默然不语,此后沈家小姐更加任性妄为。

沈家小姐会弹琴。可是有一次,府上来了宾客,席间,当中一家的女儿自告奋勇弹一曲助兴,曲罢,她笑道:“听说沈小姐琴艺绝佳,不知今日是否有幸领教?”沈家小姐却当即变了脸色,将酒杯掷在地下,说:“姑娘把我与乐人等同了吗!”语毕她拂袖而去,留下宾客们面面相觑。

自从做了沈家小姐的贴身婢女你才知道,原来她几乎每天都要焚香抚琴。你不懂琴,只觉得那些曲调都很好听。有一次你听得太入神,不留神竟让茶水溢出杯口。沈家小姐的手一顿,问你说你听出什么门道来了,你想了一会儿,犹豫着说:“这曲子让人心口发堵呢。”沈家小姐听你这么说,伏在琴上大笑,晚些时候她就赏了你一柄金钗。

一日,你到厨房给沈家小姐端银耳雪梨羹,回来时却见有个青年男子在小姐院门徘徊。你想起表小姐的事儿,吓了一跳,忙上前询问那人来历,才知道那人是府里给沈家五公子新请的教书先生。五公子生性顽劣,估摸着那人有得头疼,你不禁有些同情,然而还是告诫他这院子进不得。那人点点头,怅然去了。你看着他走远才进去院子,好在小姐并没问你为什么去了这么久。

当夜里起了笛声,竟是白天你家小姐弹过的琴曲。你细细听着,就走了困,辗转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过去。

隔没几天,沈家小姐忽然对你分外好起来。你不留神让她的猫儿困在杏树上,放在以往你准要挨她劈头盖脸一顿训,她却和颜悦色地摆手了事。不但如此,她隔三岔五就要打赏你些小东西。你越发纳闷不解,直到有一天她塞给你一方帕子,要你务必交给五公子的西席。那天一过午,沈家小姐就把你叫去,说要你吩咐厨房再炖一碗银耳雪梨。沈家小姐给了你意味深长的一个眼神,你收在怀里的帕子像是忽然变作烧红了的烙铁。

你开始抱守一个由许许多多小秘密攒成的大秘密。

有时,你一脸冷漠地与五公子的西席擦肩而过,交错的瞬间你偷偷塞给他绣花帕子、散着清香的信笺。有时你趁人不备,要到假山下取出藏在其间的乐谱、木刻的簪子又或是其他。还有的时候,你要站在房门外,听着里面音量压得极低的交谈与笑语,一面留神来往人的脚步。而在他们无法见面的夜晚,你必定能听到缠绵婉转的笛声。

沈家小姐就像是含着苞的杏花,满心欢喜等着盛开。你守着的这秘密却在你心头撩了一把火,无时无刻不烧得你寝食难安。

转眼又是一年春头。一天夜里,淅淅沥沥下着小雨,你随手撑了把伞跑去落院门的锁,冷不防门被人从外头用力一推。你探头一看,顿时被吓了一跳。那个男人淋了雨,头发上挂着一层水珠,眉眼间也像是雾蒙蒙,失了魂似的。趁着四下无人,你赶忙把他拉进院子里,小心地从里闩了门,又细细听了一会儿动静,才推那人一把。

沈家小姐也吃了一惊,什么都不问,就连忙把那人拉进屋子去。

你撑着白底水墨梅花的油纸伞站在外面,雨滴稀落落地敲在伞上,又一路淌到伞缘处,汇成细流而落下。

屋子里起先是放轻了的说话声,没一会儿,你便听到窸窸窣窣的不知什么动静。不知道是谁“噗”地吹熄了烛火,你身后暗下来。接着你就听见压抑到极致的喘息与呻吟,声音极细,小蛇儿一样钻进你的耳朵,你吓得一个哆嗦,赶忙抬起手,死命咬住自己的手背。油纸伞掉在了地上,滴溜溜打着旋儿,雨水淋到你身上冰凉刺骨,你却浑然不觉。

你抬起眼睛。

院子里的杏花竟不知什么时候盛开了。一树又一树,在雨夜里连成一片朦胧的白,像是梦境一样。

次日你才知道,西陵城一户人家没几天就要来人说亲,沈家小姐十有八九是要嫁过去的。

沈家小姐去求见沈老太太,却被拒之门外,她折回来时一路上都阴沉着脸。你却已经明白,这桩亲事看来毫无转圜之地了。

沈家小姐弹了一夜的琴,笛声远远与琴声应和。

你听着哀伤凄楚的调子,不免也为沈家小姐难过,然而这琴声忽然一转,铮铮然透着果决的意思。笛声反而拖沓,似是犹豫不决。然而最终琴声与笛声仍旧合在一处,浑然天成。

一夜之间,沈家小姐性子沉稳了许多,安安分分地绣着嫁衣。沈老夫人来看过她一次,握着她的手端详了她许久,终究没有再多说些什么。

一晃,嫁衣绣完,已是出嫁前一夜。

你进门时,就见沈家小姐披着火红的嫁衣,眉目却清冷,半点将嫁作人妇的喜悦也无。忽地,她冷笑一声脱下嫁衣,你才发现她还穿了另一身衣服。绿衣白裙,袖口是一抹浅碧。她理了理腰间的红色绦子才回眼看你,从她的神色里你骤然明白她的意图,顿时慌里慌张地跪下去。

你跪着看她收拾起细软穿过渐渐褪了的杏花走出院子,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一次。

她注定要飞高飞远。从琴声中你也隐隐感觉得到她留在这深宅大院里不快乐。

而你拾起嫁衣,摩挲了一遍又一遍。你的愿望很简单,她弃如敝屣的正是你想要的。你想嫁个好人家,一辈子安稳。

又下起了雨。

过了这场雨,估摸着树上再也不会剩下杏花了。

沈家小姐深夜时就被人带回这院子。那两个老婆子将沈家小姐搡进屋子里,一把锁了房门。你又惊又怕地跑过去扶起沈家小姐,才发现她浑身湿透,整个人瑟瑟发抖。

“小姐,”你颤着声问,“先换一身衣服吧?”

沈家小姐却不声不响地抱住你,将脸埋在你颈窝。她的发丝和脸颊都是冰冷的,你打了个寒颤,然而很快你感觉到,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你肩头。

那个男人并没有赴约。

而你因为这桩事被打发出沈府。

“那后来呢?后来沈家小姐怎么样了?”你的两个小孙女围在你身旁,非要问下去。

你有一瞬间语塞。你想起沈家小姐死一般沉寂的眼神,想起她发间悄悄出现的几痕银色,想起她一夜黯淡下去了的脸。

最终你只是笑着摸了摸孙女粉嫩嫩的脸。

“后来呀,沈家小姐嫁给别人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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